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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勇者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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羅虎推開門, 輕手輕腳走進店裏。

剛看過時間,淩晨一點多,大家應該睡得正香。

他進了儲藏室,只是習慣叫儲藏室而已, 因為他經常過來住, 屋子裏收拾得幹幹凈凈, 只留著靠墻的兩個鐵架子,上面放著些不常用的物品,小窗上掛著灰白相間的條紋窗簾,窗臺上擺著一盆綠蘿一盆蘆薈, 窗邊單人床上鋪著的床單,是草坪一樣的綠色, 長條的床頭櫃上擺著一只臺燈,一只小鬧鐘,一個筆記本托架,方便他工作。

曉夏細心, 這些都是她布置的,她和小茸大毛,誰有空誰進來給他收拾,整潔溫馨,比他自己的家還像是家。

他沒有開燈, 把手裏拿著的外套掛在門後的掛衣鉤上,舉起雙臂脫裏面套頭的羊絨背心時,悶哼一聲, 額頭上冷汗冒了出來。

靠墻站了一會兒,等疼勁過去,走到床邊和衣側躺下去。

這次去內蒙押解一名嫌犯,右肩受了傷。

二十年前,門頭溝發生一樁慘案,那家的外婆,媽媽,和八歲的女兒,被殘忍殺害,嫌犯連夜逃進深山。警方追捕搜尋未果,發布了通緝令,十年過去,二十年過去,嫌犯一直沒有出現,門頭溝深山裏發現過幾次身份不明的死屍,每次都懷疑是他,經過DNA驗證,都不是。

一周前,突然有了消息。

此人當年逃進深山後,順著陡峭險峻的燕山山脈邊躲邊逃,在大山深處的小煤窯做礦工,一有風吹草動就換地方,每個地方不超過三個月,逃亡二十年後,他放松警惕,年紀也大了,精力不濟,在內蒙一個大礦呆了小半年,有一次門房老頭拉著他喝酒,他喝多了,拍著桌子講了一個故事。

他說他們老家的鎮上有一個老光棍,沒什麽本事,在親戚家的糧油店看門兼打雜,父母雙亡家裏沒什麽錢,三十多歲也沒娶上媳婦,糧油店隔壁是一家飯店,一家四口,店老板夫婦和一對龍鳳胎,夫妻恩愛家庭和睦生活小康,他羨慕不已。

那個小媳婦兒挺好看的,他常常過去倒水喝,慢慢就相熟了。

有時候飯店裏忙不過來,他就幫著端個盤子放個碗什麽的,小媳婦兒和善,男人簡單直爽,小夫妻兩個對他很好,逢年過節看他一個人孤單,就打發孩子過來請他去家裏吃飯。

後來那男人騎摩托車出了車禍,小媳婦兒守了寡,他每天都跑過去幫她幹活,照顧兩個孩子,過了幾個月,他請了媒人上門,小媳婦兒沒有答應,媒人走後,他跟小媳婦兒賭咒發誓,會一輩子對她好,把兩個孩子當做親生的孩子,他還把自己的存折拿出來硬塞給她,那是他所有的積蓄。

小媳婦兒還是沒有答應,也不收他的存折。可一個女人家帶著兩個孩子,老光棍又天天往他家跑,左鄰右舍風言風語,都說老光棍把家底都給了她,又有的說男人活著的時候,她就和老光棍睡過,四鄉八鄰的人都知道,她和他是一家人。

寡婦門前是非多,小媳婦兒帶著兩個孩子生活艱難,又因為流言蜚語,幾門親事都黃了,可是,小媳婦兒還是不肯點頭。

小媳婦兒的娘家在山裏一個小村莊,七月十五女人回娘家給父親掃墓,回來後容光煥發,好像有了喜事。他跟人打聽,說是她娘家村子裏的教書先生向她求親,那人是個瘸子,可是他家境不錯,人又有文化,和小媳婦兒從小就認識,她動心了。

他跑去找小媳婦兒,他賭咒發誓痛哭流涕,甚至給她下跪磕頭,求她把存折拿走,求她跟他結婚,嫁給他,她要是不答應,他就去死。

他的糾纏讓小媳婦害怕,她帶著一雙兒女回了娘家。

八月十五中秋節那天夜裏,他一個人坐在石頭上看著圓月,想起去年和一家四口圍著桌子吃團圓飯的光景,他當那個男人不存在,他覺得那是自己的媳婦和兒女,他很幸福,後來那個男人如他所願,死了,一切都是天意。

他為了得到小媳婦兒,告訴人們他早就睡了她,把存折給了她,他還拿糖哄著那兩個孩子叫他爸爸,能做的他都做了,可她還是不願意,他很絕望。

他在明亮的月光下把一把西瓜刀磨得鋥亮鋒利,提著刀去了小媳婦兒的娘家,那時候正好是夜半,圓月掛在中天,他一腳踹開門,先是老太太後是小姑娘,然後拎起那個早已抖成一團的女人。

故事講完,那個人拍著桌子遺憾說道:“沒找到她的兒子,看戲的時候總說斬草除根,可惜了,留下一條禍根。”

“後來呢?這個人被槍斃了?”門房老頭笑著問道。

“那就不知道了。”他搖晃著站了起來,“誰知道呢,門頭溝那兒大山連著大山,要死容易,要跑嘛,也容易。”

“夥計,你喝多了,回去歇著吧。”門房老頭沖著他笑。

他一出門房,老頭立馬叫來了保安,保安迅速布控並報警。

警方聞訊而至,他襲擊了兩名保安,還是跑了。

羅虎趕過去的時候,當地警方正在山林搜尋。

他憑借著特種兵的敏銳,協助當地警方圍追堵截三天三夜,終於將逃亡二十年的嫌犯捉拿歸案。

當地交通不便,又遇大雪封路,只有一列小火車通往縣城。

嫌犯兇殘狡猾,必須將他盡快帶回北京關進監獄,羅虎當機立斷,與兩名同事帶著嫌犯登上了綠皮火車。

火車上人很多,有很多人站在過道裏,火車上的乘警幫他們找了一節車廂角落裏的位置,羅虎與嫌犯一起,另兩名警察坐對面。

火車走得很慢,途徑的每個村鎮都要短暫停留,到達縣城需要一天一夜。

嫌犯一直閉著眼睛,但羅虎知道他醒著,他隨時都在伺機逃跑。

羅虎讓那兩名同事輪流睡覺吃飯上廁所,自己則閉目養神,時時刻刻盯著嫌犯。

淩晨三點半,列車廣播響了起來,說是再有半個小時就到終點。

羅虎看一眼嫌犯,他歪著頭發出輕微的鼾聲,好像是睡著了,他拍拍一名同事:“我去趟洗手間,你盯著,千萬不可放松。”

同事笑道:“羅哥放心吧,你這一天一夜坐著沒有動彈,也走動走動。”

他站了起來,車廂裏的人們睡得正香,一個個東倒西歪的,沒座的人們也都坐在過道裏睡著了,他小心避開他們,慢慢走到洗手間門口,推開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,他們的角落裏靜悄悄的,沒有任何異動。

他閃身進去,快速解手後出來,小心避開睡著的人們,回到他們所在的一角。

跟他們背靠背的座位上,一個三四歲的小姑娘突然站了起來,從椅背上探過身:“爺爺,我的球掉在你那邊了,爺爺幫我撿……”

昏暗的燈光下,嫌犯扭臉看著小姑娘,笑著剛要說話,旁邊的警察喝一聲閉嘴,嫌犯又看一眼小姑娘,往裏挪了挪身子,小姑娘從靠背上爬了過去,羅虎喊了一聲,嫌犯已經跳了起來,一腳把小姑娘踢倒在地,另一只腳踏上她的胸口,大聲喊道:“打開窗戶,打開窗戶,要不我一腳踩死她。”

車廂裏的人們被喊聲驚醒,都朝嫌犯看了過去,有的人圍攏過來看熱鬧,小姑娘的父母從睡夢中驚醒,父親朝嫌犯撲過去,母親尖叫著哭了起來。

變化驟起不意,嫌犯身邊的警察伸手攔住小姑娘的父親,低聲說道:“冷靜,別亂來。”

另一個大聲沖跑過來的乘警喊:“維持秩序,維持秩序。”

羅虎給面對他的同事做了個手勢,轉身飛快跑到兩截車廂的連接處,打開車窗,從飛馳的列車上跳了下去,落在地上就勢一個翻滾,騰身站起。

警察打開了車窗,嫌犯放開小姑娘,躍上小桌,從車窗跳出。

他滾落在雪地裏,爬起來看著遠去的列車一聲冷笑。

有人從身後躍過來,將他撲倒在地,手叉住他的後腦勺,把他的臉摁在雪裏,膝蓋頂住他的後心,他拼命掙紮,頂在後背上的膝蓋使勁下壓,似乎要擠幹凈他肺裏殘留的空氣,摁在頭上的手也越來越緊,讓他不能呼吸。

當時,那個人掙紮得越來越無力,四肢都已癱軟,前方列車緩緩停下,有人呼喊著跑了過來,他們手中的手電筒發出雪亮的光。

他放開那個人,慢慢站了起來。

跳車的時候,右肩磕在了鐵軌上,剛剛又用力摁著嫌犯,看著兩位同事把嫌犯押解上車的時候,肩膀完全麻木,整條右手臂都沒了知覺。

到了縣城直接把嫌犯押上警車,車行三十多個小時回到北京,這一路上,依然不敢有絲毫松懈,直到把他押進重刑犯監獄,他松一口氣,才感覺到右肩和右手臂火辣辣得疼。

敲開局裏醫務室的門,醫生看著他的傷口嘶了一聲:“這傷口都腫得發黑發亮了,怎麽才來處理?胳膊不想要了?”

羅虎嘿嘿得笑:“自己簡單處理了一下,都沒感覺到疼。”

“感覺不到疼更嚴重。我說羅虎啊,你怎麽總是不要命呢?沒了命還怎麽抓壞人?”醫生跟他很熟,又是長輩,一邊處理傷口一邊嘮叨他,“你呀,去醫院拍個片子,說不定得住院。”

“明天一早去,困死了,先回家睡一覺。”羅虎笑著跟醫生說再見。

從局裏出來,徑直來了咖啡店。

他想他的女孩兒了,他想抱著她,好好睡一覺。

左手掏出手機打開微信,剛要給小茸發信息,門吱呀一聲開了,一個人影走了進來。

她關上門來到床邊,羅虎想要翻身,疼得低哼了一聲,只能保持著原來的姿勢,面沖著墻擰著眉頭聲音嘶啞問道:“聽見我回來了?”

那個人沒有說話,躺到床上手搭上他腰,從身後抱住了他。

一股濃郁的花香席卷而來,讓他感到窒息。

他想要動,卻驚覺四肢癱軟身體僵硬,動彈不得。

她一手緊摁著他的身體,一手撫上他的頭頂,唇貼上他的頸側,重重吸吮著用力咬了下去。

羅虎腦子裏嗡鳴著,一個聲音嗬嗬嗬笑著:“我的勇士,我的英雄,要不是你受傷,我還不敢動你……”

“放開老子。”羅虎大喝。

那個聲音變得幽深,蠱惑一般:“你願意給我嗎?願意為我去死嗎?”

願意險些脫口而出,羅虎咬緊牙關,額頭青筋暴出,大聲喊道,“不願意,老子不願意。”

那個人影楞了楞,咯咯咯笑了起來:“英雄就是英雄,可是我不再是過去的我了,你不願意,也一樣得給我。”

說著話張口咬在羅虎右肩的傷口上,尖利的牙齒插進皮肉,好像開了風口,身體裏的氣血迅速湧出抽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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